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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八月，烈日炎炎。</p>

“哗啦”一声，蹲在溪边的小童将水泼到了脸上，总算减轻了快被烤干的症状。小童长舒了一口气，尔后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出神。</p>

他叫陆长亭，身份是洪武年间食不果腹的乞儿。昨日，他相依为命的母亲病死，失去依靠的陆长亭恸哭不止，入夜后便发起了高热。就是这场高热唤醒了陆长亭关于上辈子的记忆。</p>

上辈子他是个风水师，整日小公寓住着，小车开着，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如果不是抢劫犯破门而入，将他捅成了筛子，他此刻还应该窝在懒人沙发上，思考着明天是答应张老板的邀约，还是答应李老板的邀约。</p>

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映出了陆长亭此时的模样。</p>

巴掌大的小脸，被凌乱的发丝阻挡了视线，但是细细去看，是能看出五官生得标志可爱的。</p>

不过九岁的小童，陆长亭也只能从这张脸上看出来可爱了。上辈子长得俊逸风流的陆长亭稍稍有些不满，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就这张脸，他现在去摆个摊，问人算风水吗，人家都会拿他当疯子驱走吧？</p>

“狗儿！你不会是要寻死吧？”一巴掌猛地拍在陆长亭的背上，陆长亭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在那溪水里。</p>

他就算不寻死，也被身后这人淹死了！陆长亭黑了黑脸，撑着地面转过身道：“吉祥，你干什么？”</p>

乞儿能有什么正经名字？“狗儿”正是他的名字了，而对面唤作“吉祥”的乞儿，听上去似乎比他的名字好那么一点，但实际上也只是他在路边乞讨时，听人家恭贺说“新岁吉祥”，他琢磨着这个词儿挺不错，有好的寓意，便拿来用了。</p>

想到这里，陆长亭更觉前途渺茫了。若是穿到元末，说不准他还能学一把朱元璋，乞丐也能当皇帝呢！但是现在明朝初定，他这个乞儿，也就只能在乞丐堆里称大王了。</p>

“瞎子来找你要钱了！”吉祥大嗓门地喊道。</p>

瞎子不瞎，只是老了点儿，爱从眼缝里看人。他经常佝偻着背，扬着一面破布，到处给人算命，坑蒙拐骗，日子过得比他们这些小乞丐好了不知道多少。陆长亭的母亲生病时，便是从老瞎子那里借的钱。</p>

陆长亭摸了摸额前湿透的发，站起身来，“走吧。”</p>

“你没钱还，你咋办啊？”吉祥一边在他耳边碎碎念叨，一边跟着往里面黑黝黝的巷子口走。</p>

老瞎子抓着脏兮兮的布，坐在门槛边，见陆长亭走过来，他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你娘葬了？”</p>

“还未。”</p>

“随处寻个地葬了就是，棺材板都买不起，还穷讲究什么？”老瞎子砸吧砸吧嘴说道。</p>

陆长亭却没接他这个话。上辈子他是孤儿，这辈子好歹享受过几天母亲照拂的时光，上辈子他给那么多人算过墓地风水，难道这辈子还不能给病死的母亲，寻个好点儿的地方安身？</p>

老瞎子见陆长亭站在那里阴沉沉的，也不说话，心里不大高兴，“这娃子还听不劝！我借你的钱呢？要是有剩的，现在还我也正好，你要是拿去给你娘下葬，别说不够花，以后这笔钱你也还不起啊！”</p>

一个小乞儿，能果腹长大就不错了。还得起什么钱？</p>

陆长亭不急不躁，道：“明日我便能还上您的钱。”</p>

老瞎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去偷抢吧？”</p>

陆长亭鼓了鼓脸颊，“就我这样子，能偷谁抢谁？”</p>

老瞎子看了看他堪堪过一米的个头，“……”</p>

“您等着吧。”陆长亭恭敬地说完，转头便走了。老瞎子常在乞丐间扎堆，可见就算他日子过得好些，但手头的钱也并不富余。欠债还钱，陆长亭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何况是在他有能力还上的时候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