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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却并未立即回答，他舔了舔唇，嗓子实在是有些干了。</p>
主人家见状，这才陡然回神，忙拍了拍自己的头，尴尬地笑道：“瞧我这记性！来人，快，快给二位上茶！”</p>
小丫鬟忙跑出去拎了茶水进来。</p>
从他们确认陆长亭的态度并不棘手以后，他们便随之变得振作了起来，一改之前颓靡的气象。</p>
小丫鬟将茶水倒好，甜笑着递到了陆长亭的手中。陆长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喉咙里的干涩缓解了不少。</p>
“可曾听过换天心的说法？”陆长亭问道。</p>
那主人家对风水实在是半点都不通，忙摇了摇头。</p>
“上了十年的老宅，若是重新住人进去，便须得换天心。换天心便是在屋顶中央掏个大洞，使得阳光直射而入，方可消去屋中晦气阴煞，从而使屋子生旺起来。”陆长亭摇了摇头，道：“这屋子已然形成了凶煞，若是用寻常手段，实在难以消除，此法最为便捷！而屋子若是掏了大洞，自然你们也无法继续住了。”</p>
主人家点了点头，虽觉得有些为难，但是此时他对陆长亭已然深信不疑了，便也没有说出半句质疑的话来。</p>
这主人家性子倒也不错，若是换做别人，一听要这般大动干戈，怕是立即便吵闹起来，认为陆长亭在胡言了。</p>
“何况不管换不换天心，你们都不能住这宅子了的，日夜凶光会使宅子变为凶宅，唯有弃宅而逃，方才能躲过劫难祸患。”</p>
风水学中便有言“日夜凶光逃宅生”。大意便是，遇上日夜凶光唯有逃宅求生。</p>
主人家继续点头连连，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已经转为恭敬佩服了。虽然说，拿这样的目光去看一个小小少年，实在有些怪异。</p>
陆长亭转过身来，朝着朱棣躬身拜道：“师父，我做得如何？”</p>
朱棣绷着脸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不错，但离出师还差得远。”</p>
陆长亭悄摸摸冲着他翻了个白眼。</p>
朱棣忍笑。</p>
旁人可看不见他们二人那些细小的互动。</p>
主人家只觉得陆长亭已然这般厉害了，那这位师父定然更加厉害，一时间望向他们的目光，变得更为敬畏小心了。</p>
管家凑上前来，道：“老爷，钱已经备好了。”</p>
陆长亭往那管家手上一瞧，竟是捏的宝钞，只是另一只手还捏了个小布袋，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p>
看来这时候宝钞已经在开始普及使用了，陆长亭庆幸自己在朱棣的劝说下，留住了银子。恐怕过不了几年，这宝钞便要开始贬值了。</p>
“请，请道长收下。”主人家将那些钱往朱棣的跟前推了推。</p>
朱棣慢条斯理地捏过宝钞，接过布袋，明明是揽财的动作，偏生被他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半点铜臭气息也无，反倒平白令人觉得高傲贵气。</p>
主人家心中顿时一阵庆幸，幸而这样厉害的人物，正巧被他撞上了，不然他这独子，怕是真要没救了！</p>
这主人家全然忘记了，是陆长亭和朱棣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p>
钱已到手，陆长亭便可功成身退了。</p>
主人家当然不能就这样让人走了，恰好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命下人摆了宴在院子里，然后留了二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才送人出了宅子。</p>
临走前，他又与主人家嘱咐了些，记得门窗通风一类的小事，方才跟着朱棣大步走了出去。</p>
待走到宅邸外，朱棣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陆长亭的脑袋，道：“原来长亭赚钱，当真这般轻松。”</p>
陆长亭挥开他的手，反驳道：“那是你未曾见到我辛苦的时候。”</p>
“是……”朱棣顿了顿，有些无奈，“不过这样倒是没我出力的时候了。”</p>
陆长亭漫不经心地道：“何愁找不到事做？”他可不信，朱家兄弟来了这里便当真锄地放牛，过着艰苦生活，全然不记得那皇宫种种。不在洪武帝的眼皮子下，他们能做的事可不要太多。若是他，他怕是也要抓紧机会，去做该做的事，而不是陪着他这么个小孩子来来去去。</p>
朱棣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并未说多余的话。</p>
陆长亭走在前面，眼看着便是要往回走了，朱棣不由得大长腿一迈，三两步追赶上去，问道：“这便回去了？不多走几个地方？”</p>
陆长亭斜睨他一眼，道：“忘记我说的了吗？做生意要赶巧！”</p>
意思是现在巧已经赶完了？</p>
朱棣微微挑眉，伸手罩住了陆长亭的肩，道：“也好，回去让为师教一教你……写大字！”</p>
陆长亭面色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字太丑了吗！</p>
朱棣像是全然瞧不见他的不快一般，紧紧揽着陆长亭往前走，落在旁人眼里，那都是暖心兄长一心将熊弟弟护在了怀中。</p>
走了没一会儿，陆长亭突然顿住了脚步，“去买点食物。”</p>
朱棣有些惊讶，“给他们带回去？”</p>
陆长亭点头。</p>
他是不指望这些皇家子弟真能赚钱的，方才那主人家大方，给的钱倒是不少，这时候买些吃食回去，也当是安抚那几人了。</p>
朱棣眼底飞快地滑过了什么情绪，他拿出铜板，去街边买了些吃食，陆长亭就走在他的身旁，看着朱棣略微生疏地和对方沟通着买东西，渐渐竟是还能学会两句中都的方言。</p>
陆长亭压下了心底的惊讶。</p>
他知道，朱棣将会在中都留上很长的时间，比另外几兄弟都要长，但也正是这么漫长又艰苦的一段经历，才会造就后来的马上天子。</p>
朱棣很快买好了吃食，二人收拾一番，便往回走了。</p>
不过等他们回到宅子里，竟然还是不见朱樉三人的身影。这可就有些奇怪了。</p>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p>
朱棣摇了摇头，却并未多作解释。</p>
陆长亭想一想倒也是，洪武帝虽然将他们赶到这里来吃苦，但又怎会不保障他们的基本安危呢？想来也没什么事能出的。陆长亭搬过凳子坐了上去，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p>
朱棣扭头回来看他，“给师父也倒一杯。”</p>
陆长亭不情愿地嘟了嘟嘴，不过最后还是给朱棣顺手倒了一杯。</p>
谁让他是未来的永乐大帝呢！</p>
他们买的吃食就搁在了桌上，陆长亭等得有些饿了，便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一股香气立即飘了出来。</p>
正巧此时朱家三兄弟大步从外面跨了进来，朱橚抽了抽鼻子，拉长了语调，“好香啊……”竟是回来得恰到好处。</p>
陆长亭只得收了手。</p>
朱棣转过身来，道：“长亭给你们买了吃食。”</p>
朱樉闻言，双眼微亮，看向陆长亭的目光很是欣慰，像是终于见到熊弟弟变得友爱兄长了一般。</p>
陆长亭：“……”他可没想讨好他们，就是觉得这三兄弟在外头半毛钱也赚不到，回来再饿肚子，那得多摧残心灵啊。偏偏朱棣这话一出，朱家另外三兄弟瞧着他的目光都变了。</p>
感动之下的朱家三兄弟，狼吞虎咽地拆分了吃食。</p>
陆长亭：“……”我还没吃呢！</p>
不过陆长亭其实也吃不下多少，毕竟他和朱棣在那户人家中，就享用不少食物了，味道比起街边小摊倒是更甚一筹的。想到这里，陆长亭才觉心理平衡了。</p>
朱家三兄弟将带回来的吃食分了个一干二净。</p>
这几日他们都是吃素为生，此时再吃到荤食，哪怕滋味远不如从前吃过的东西，但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也算是美味了，何况再一想到这是小长亭赚钱买来的，三人便更是一边心中愧疚，一边感动地觉得真好吃！</p>
朱樉喝了口茶漱了漱口，长叹一口气，道：“我们竟是不如小长亭了。”</p>
陆长亭坐在凳子上，看也没看朱樉一眼。倒不是陆长亭自傲，更不是陆长亭小瞧他们，而是术业有专攻，在生存赚钱一道上，朱家兄弟本也是不如他的！</p>
朱樉看向了朱棣，问道：“今日你们赚了多少？”</p>
朱棣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掏出了宝钞和小布袋，一块儿搁置在了陆长亭的跟前，道：“都是长亭的。”</p>
朱棡和朱橚看得傻了眼。</p>
朱樉唯一不快的是，为何他同长亭一处便只能赚到一顿饭，而老四跟着长亭，就带回来了许多钱？</p>
“你们赚了多少？”朱棣突然抬头看向他们，反问道。</p>
与陆长亭一对比，那实在是不算得什么了，朱樉顿时面露赧然之色，朱棡也跟着羞愧了一番。朱橚则是大大方方地出卖了他们，自豪地道：“赚了很多！”说着，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跟着哗啦啦掉了铜板下来。</p>
数一数，四十来个。</p>
陆长亭有些惊讶，这四十来个铜板一日赚来并不算少了，要知道中都贫穷，许多人家都几日都未必赚到这个数呢。</p>
只是才这么点儿铜板，堆在一起看上去都稀稀落落的，被陆长亭那一堆衬得实在有些可怜。</p>
朱橚咽了咽口水，“瞧风水……这样、这样赚钱啊！”</p>
朱樉笑着一巴掌拍到弟弟的后脑勺上，道：“长亭会瞧风水，你会么？”</p>
朱橚摇了摇头，看着陆长亭的目光灼热了起来，就仿佛看见了一棵摇钱树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