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朱棣却是很快就洗完了澡，他换好衣裳后，便问那下人：“白日长亭换下的衣服呢？”</p>
那下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让丫鬟拿了过来，一边呈到朱棣的跟前，一边小声道：“差点就拿去洗了。”</p>
“嗯，下去吧。”朱棣挥挥手打发那下人走了。</p>
下人却是更想不明白了，这脏了的衣服不拿去洗了，还留着做什么？哦！定然是王爷觉得这衣服不够好，应当是打算再另给陆公子做新衣裳了吧！那下人自觉堪破了其中理由……</p>
朱棣将衣裳抱在怀中，低头嗅了会儿，然后当先回屋，打开了柜子，将衣裳放了进去。</p>
因为原本打算要拿去洗的缘故，那衣裳乱糟糟地皱在了一起。朱棣皱了皱眉，还是将衣裳拿了出来，重新叠好方才又放了进去。</p>
只是被他这么一折腾，衣裳里头就掉了个东西出来。</p>
朱棣伸手捡起来……信？</p>
再仔细一看……还是给他的。</p>
怎么人回来了，还带了封信？朱棣毫无心理负担地迅速将信拆开了。待他一字一句仔细看完，朱棣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p>
哈哈……</p>
原来如此！</p>
原来长亭得知北平战事后，先是写了信准备送与他，但之后还是决定一路疾行朝着北平而来。</p>
他为何会知道是一路疾行？因为落款之上有日期，算一下到今日，中间所花时间比平常行来的时间要少，自然是一路疾行了。</p>
朱棣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信封，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又灼热。直到估摸着陆长亭怕是也该出来了，朱棣才匆匆将信和衣裳都锁进了一个柜子里。朱棣起身走出来，将之前那下人又叫到了跟前：“若是陆公子再问起那衣裳，你们就说丫鬟拿去洗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p>
下人点了点头，心说主子给陆公子做衣裳，难不成还要瞒着陆公子吗？哦，是要给陆公子惊喜吧……下人再度以为自己堪破了个中原因，忙应了，方才离开。</p>
陆长亭洗完出来，朱棣已经在屋中等候了。</p>
也不知他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角还挤了点儿泪水出来：“四哥，我累了，我要早些睡觉了。”说罢，陆长亭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匆匆上床闭眼睡觉去了。以他对朱棣的了解，朱棣不可能禽兽到他都睡着了，还将他整个儿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就地上了。</p>
朱棣转过头来盯着陆长亭的睡颜瞧了会儿，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一声。</p>
这辈子能见一次长亭被吓住的模样……也着实难得了。朱棣脱去外衫，这才跟着躺了上去。</p>
夜渐渐深了，疲累袭上来，两人都睡得很熟。</p>
待第二日睁开干涩的双眼，陆长亭往外一瞥，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时辰怕是不早了。陆长亭立即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却见朱棣还在熟睡之中。</p>
昨夜他还想着会不会有点儿什么事发生，起码……朱棣喝了那么多酒，会吐吗？他都做好照顾朱棣的准备了，哪里知道他一觉睡得那样熟，幸好朱棣也没有折腾出什么状况来。</p>
陆长亭坐在那里呆了会儿，最后小心地从朱棣身上跨了过去。</p>
朱棣要操劳蒙古兵的事，怕是比他更为疲累。陆长亭当然不忍将朱棣闹醒。</p>
陆长亭背对着床穿好了衣衫，正想惯性地转身看一眼床上的朱棣，谁知道一转身便如同主动投怀送抱一般，直直撞进了朱棣的怀中。朱棣也不知是何时醒了，他顺手摸了一把陆长亭的脑袋，收回手的时候，陆长亭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朱棣的手拖泥带水地摩挲过了他的脖颈和背脊，带得他那一串整个都酥麻了起来。</p>
陆长亭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四哥快些穿好衣衫，我先去洗漱了。”</p>
朱棣点点头，面色正经得出奇，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p>
待两人收拾好坐到桌前，气氛依旧分外的怪异。</p>
用过早饭后，朱棣问：“今日在府中休息，还是随我去营地？”</p>
“自然是去营地。”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他在秦王府着实过了一段时间的骄奢生活，如今也该去营地里找回点儿熟稔感了。</p>
朱棣面上多了点笑意：“那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吗？”</p>
“不必了。”陆长亭站起身来，觉得自己需要浸在男人堆里，找回点儿做直男的感觉了。</p>
朱棣点了点头，带着陆长亭出了燕王府。</p>
等到了营地里，陆长亭便一头扎入到了校场之上。</p>
许多在校场上训练的兵，有的还是熟面孔，有的却变成了生面孔。</p>
那些熟面孔嗷嗷地喊着，冲着陆长亭就扑了上来。</p>
好久不见，打一场先说。</p>
然后陆长亭便被留在校场上，整整留了两个时辰。等他从校场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了。</p>
程二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问朱棣：“小长亭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对校场比对咱们还亲热呢？”</p>
朱棣没搭理他。</p>
程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次小长亭出去变了很多。”</p>
朱棣这才开口了：“有时候改变也是好事。”</p>
程二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p>
陆长亭从校场上走下来，步子都有些蹒跚了。好久没有进行过这样大的运动量，陆长亭的双腿差不多软成面条了。这也就罢了，肚子里还咕咕叫了起来。</p>
不过这也没什么紧要的，他知道朱棣的帐子永远给他准备着热茶点心。</p>
阔别这样久的时间再回来，原本习以为常的东西，这会儿再想起来却是多了几分温暖。</p>
“舒服了吗？”见他走过来，朱棣问。</p>
陆长亭点了点头，待气息平匀了不少，他方才道：“为什么……有些面孔变了？”</p>
程二笑了：“小长亭，当然会有新兵来啊。”</p>
朱棣却没有笑，只是用平淡的口吻道：“有的兵走了，自然就会来新的兵。”</p>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慢慢就消失了。朱棣口中的走了当然不是字面意思。明朝兵制是很严格的，后世常有这样的说法，一旦入伍当了军户，那么你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可见这不是你说走便能走的。所以朱棣口中的走了，还能是走哪里去呢？不过是在战场丢了性命罢了。</p>
但是周围的人面上都见不到什么悲戚之色，陆长亭自然也就不好露出什么表情来。</p>
或许对于常在军营里的人来说，来来去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p>
这时候陆长亭的肚子又咕叽叫了一声。</p>
“四哥，我饿了。”陆长亭的声音打破了安静。</p>
朱棣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背，带着他往营帐的方向走去：“后日跟我去瞧一瞧驻边军的情况。”</p>
“好。”陆长亭应完，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p>
上辈子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p>
他在朱棣的手底下似乎蜕变得更为坚韧了。</p>
他是该感谢朱棣的……当然，不该是用他自己来感谢。</p>
陆长亭想到这里，隐晦地看了一眼朱棣。</p>
朱棣恍若未觉他打量的目光一般，他带着陆长亭进了帐子，陆长亭坐在桌案跟前，慢腾腾地吃起了糕点。朱棣很是自觉地给他倒好了热茶，热气升腾而起，渲染了朱棣的面容。</p>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朱棣，恍惚间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p>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p>
陆长亭在帐子里歇息了很久，待到体力完全恢复以后，他便又到校场上去了。</p>
程二叹了口气：“小长亭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儿了？倒是让我很不适应了。从前小长亭那么软……”</p>
朱棣打断了他：“长亭什么时候软过？”</p>
程二想了想，当初他有幸见过长亭打架……那下手狠的……“也是……他好像就没软过。”</p>
程二忍不住道：“主子，我还是出去盯着吧，那些新兵有的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伤了他怎么办？”</p>
“去吧。”</p>
程二这才跑了出去。</p>
朱棣盯着桌案上的茶杯看了会儿，然后拿起陆长亭喝过的那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p>
他们就这样在营地里折腾了一日，朱棣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起身走到帐子外，陆长亭却没在校场上了，他和程二凑在一处在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