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面无表情地道：“哦。”</p>
朱棣见他无动于衷，心底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是笑道：“不过……我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了。”</p>
陆长亭心中一动，不可抑止地从耳根处燥热了起来。</p>
厅中好一阵寂静，朱棣半晌都仍旧听不见声音，他不由转头再看了陆长亭一眼，他注意到了陆长亭紧紧抿唇的动作。朱棣心底咯噔一下，总不会是在强忍着怒气吧？长亭可会觉得他的话过分冒犯了？</p>
“既然今日无法过去了，那我便回去读书了。”陆长亭终于出声了。</p>
朱棣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听他说什么？读书？朱棣知道，陆长亭对读书向来没多少兴趣，所以此时说出这话来，无疑是对他生气了……</p>
朱棣无奈。是他近来过于急躁了。</p>
“你去吧。”朱棣道。</p>
此时朱棣哪里知道，他的二哥也经历了跟他差不多的心理活动，最后在麻木中接受了陆长亭一言不合就读书的习惯。</p>
陆长亭回到屋中去，站着发了会儿呆，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放了一下朱棣说的话。</p>
陆长亭又抿了抿唇，纳闷道：“从前没看出来朱棣有说情话的潜质啊？难道是闷骚？”陆长亭想不通。他的目光扫向了不远处的桌案。嗯……那还是读书吧。</p>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p>
陆长亭坐下来捏起了书。</p>
这厢朱棣让下人送了点心过去，过了一会儿，下人回来了。</p>
朱棣问他：“陆公子在做什么？”</p>
“读书啊。”</p>
真的在读书？朱棣愣了愣。</p>
好一会儿之后，朱棣方才展露出了浓厚的笑意。</p>
·</p>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p>
陆长亭还在熟睡之中，门板便陡然被人敲响了。陆长亭挣扎了一下，最后又放弃地躺回了被子里。</p>
“长亭。”门外的人便直截了当地将门打开，而后径直走到了陆长亭的床边，“长亭，若是今日出发，我们就得起了。”</p>
陆长亭此时还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去哪里？”</p>
“宣府。”</p>
陆长亭睡得混混沌沌的，也听不大清楚：“什么？”</p>
朱棣伸手揭了被子，直接将陆长亭从里头拽拉了出来，然后又堪堪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这才腾出手来给陆长亭穿衣。</p>
待朱棣将衣裳给他穿好之后，陆长亭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四哥？这么早？什么时辰了？”</p>
“卯时。”</p>
“卯时？”陆长亭挣扎着从朱棣的怀抱中脱离：“这么早就要走？”</p>
“嗯，早起疾行，方才能在日落时分赶到目的地。”朱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让下人将热水都端进来。</p>
反正路上也还能小憩一会儿……想到这里陆长亭便觉得没那般难受了。他快速洗漱完毕，而后拿出自己提前收拾好的包袱，交到随从手中后，陆长亭才跟朱棣一起往外走了。</p>
这回是连早饭都没吃，朱棣直接带着他到了王府大门外，而此时门外已经等了不少人，有些甚至配备了兵器。少说也有几十人吧……在夜色之下，一眼望过去就是乌压压的一片，视觉上还是分外震撼人的。</p>
陆长亭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和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而这时候小太监三保拎着两个大食盒跟着上了马车，陆长亭见状，面上方才有了笑意。若是饿着肚子，那么这趟路程也未免太过苦逼了些。</p>
微亮的夜色之下，朱棣一行人启程了。</p>
马三保许久没见陆长亭了，此时见了陆长亭，还冲陆长亭灿然地笑了笑。</p>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给陆长亭盛了汤，盛了饺子糕点，还配了点小菜，在这个时节倒也不用担心凉掉。</p>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四哥不吃吗？”</p>
“我们早就用过了。”</p>
陆长亭顿时微微赧然，原来就他一个人起得迟了。不过赧然归赧然，吃食物的时候，陆长亭可不会客气。而且就他一人享用，身边尽是伺候的人，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儿还是极好的。</p>
这一日虽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但陆长亭一路吃吃喝喝，吃不下的时候便拿出书来看，困倦了便靠着抱枕睡上一会儿，时间很快便被消磨过去了。</p>
因为有马三保在的缘故，朱棣也没有再对陆长亭说什么暧昧的话，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得很。</p>
……</p>
陆长亭在马车里睡得晕乎乎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车夫道了一声：“前面便是宣府了。”</p>
陆长亭挣扎着爬起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靠到朱棣怀中去了。</p>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p>
嘈杂的人声渐渐涌入了耳中，但是这些嘈杂的声音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当他们的马车停下时，陆长亭却发觉周围安静极了。</p>
车夫道：“王爷，到了。”</p>
此时外面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府指挥使司卫所千户徐大有见过燕王殿下！”</p>
朱棣低声道：“下去吧。”</p>
马三保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马车里的东西。</p>
而朱棣掀起车帘，当先走了下去，等站定之后，他便立即转头去看陆长亭了。</p>
众人不由得也跟着他的目光扫过去，就见里头出来了一个……俊俏少年……众人不免心底有些疑惑，这少年是来做什么的？</p>
在军队之中，歧视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崇尚强者，自然就瞧不起弱者。</p>
你长得再好看也不顶用！一脸弱鸡相，谁的尊重都得不到。</p>
自然，陆长亭靠着这张“无往而不利”的脸，再度被人轻视了。</p>
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投来的目光，陆长亭见怪不怪，自然面上也就毫无波动了。</p>
人家都没什么反应，其他打量的人自然也只得讪讪地收起了目光。</p>
“王爷的住所，下官已经安排好了。”那徐大有低声道：“王爷可是现在过去？”</p>
“嗯。”朱棣回头看了一眼陆长亭：“路途奔波，总是有些疲累的。”</p>
徐大有点点头，不敢有怠慢，忙带着他们走入了眼前的建筑之中。</p>
而陆长亭抽空环视了一圈，方才知道为什么周围陡然安静下来了。最开始他们走过的地方，应当是宣府百姓居住的地方，而现在他们却是走到了屯军的地方，周围都是士兵，自然是受规矩管制的，哪里能发出嘈杂的声音来呢？</p>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便是宣府的卫所了。哦不，准确来说，周围一片建筑应该都属于卫所的范围内。</p>
这处建筑外表看起来古拙大气，待入内之后，陆长亭不得不说……嗯，是挺古拙的，内外如一。</p>
因为是在边塞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指望这处的建筑修得如何美轮美奂了。</p>
而且这时候陆长亭终于想起了宣府究竟是何地方。</p>
永乐大帝迁都于北平，并说出了“天子守国门”之言。为何能说守住了北平，便是守住了明朝？盖因这北平有两处，一处为宣府，一处为大同，两处布在阴山-燕山防线上，一旦破了一处，外敌便能长驱直入，直取关中。由此可见这宣府的军事地位何等重要！</p>
这里就是宣府了啊……陆长亭心底隐隐有种见到历史上著名要塞的激动感觉。</p>
“长亭。”察觉到陆长亭的步子落后了不少，朱棣不由顿住脚步，特地伸手等陆长亭赶上来。</p>
那长得五大三粗的徐大有瞪大眼问：“王爷，这位是？”</p>
“乃是我的义弟，姓陆。”朱棣说罢，一手将陆长亭拉了上前，陆长亭便不得不和他并行了。</p>
这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陆长亭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却见到了远处的天边一片火烧云的壮观景象，陆长亭少有见到这种美景的时候，看得实在有些目不转睛。</p>
毕竟大自然的美丽，是叫人怎么欣赏也不会觉得厌烦的。</p>
倒是周围的人反应很是平淡，想来平日没有少见这样的景色。陆长亭感叹地收回了目光，心道在边塞上，怕是没谁有闲情去欣赏什么美景吧……</p>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厅中。</p>
朱棣在主位落座，徐大有站在一侧，另一侧则是陆长亭，程二被残忍地排挤到了老远去。</p>
而厅中坐了几个人，也站了不少人，徐大有指着挨个给朱棣介绍了一遍，朱棣全程只淡淡点头，别的话都未多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