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然后站在了假山外头。</p>
要不是程二眼尖，他就真的可能错过了……程二瞪大眼，看着陆长亭和朱棣有些怪异的姿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在这儿，午、午觉？”</p>
陆长亭面色自如地从朱棣怀中挣开：“出什么事了？”</p>
见陆长亭和朱棣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程二才缓缓地打消了脑子里某个“离谱”的念头，他整了整面色，道：“汤一海的夫人往王府来了。”</p>
陆长亭和朱棣都很不解：“来了又如何？”</p>
“她是来见女儿的。”</p>
“那就让她见。”朱棣冷声道。眼下还不到对汤家连根拔起的时候，汤夫人来了，要见汤芸，自然是让她去见。</p>
程二一脸尴尬：“我去看了一眼汤芸，她那样子……怕是、怕是不大适合和汤夫人相见啊。”</p>
陆长亭这才慢半拍地想了起来，之前他还特地给了纪紫蓝暗示，让她可以任意处置汤芸……算一算时间也不短了，他着实忘记过问那汤芸怎么样了……</p>
陆长亭抿了抿唇：“很狼狈？”</p>
程二摇了摇头：“岂止。”</p>
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朱棣：“那此时让她们相见，是否会破坏原定计划？”</p>
朱棣满不在乎：“那就让她来了便无法离开好了。”</p>
简而言之就是将汤夫人也扣留在这里。</p>
实在简单粗暴！</p>
甚得他意！</p>
陆长亭看向了程二：“还有别的事吗？”</p>
程二从善如流地揭过了这件事，继续往下道：“刘山那边有了消息，请主子过去主持大局。”</p>
朱棣站起身来：“走吧。”</p>
程二瞥了一眼地面上垫着的衣衫，连忙跟上了朱棣。陆长亭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去瞧瞧那位汤夫人。”</p>
朱棣微微皱眉：“一个年老的妇人有何可瞧的？”</p>
陆长亭：“……”这醋他都吃？</p>
当然朱棣也就只是嘴上埋怨两句，实质却并不会阻拦陆长亭。</p>
“带上几个人再过去。”朱棣道，他曾经见过女人撒泼的时候多么可怕，那汤家是个什么家教？想来那汤夫人激动之下抓扯长亭也不是没可能。尽管知道陆长亭本身功夫不弱，朱棣却还是放不下心。</p>
陆长亭点了点头，没有吐槽他。其实他什么时候走动或出行，身后都跟着人呢，何况燕王府中，这么多的下人，难道还能让他吃了亏去吗？</p>
朱棣很快就离开了。</p>
陆长亭猜测，接下来他应当要忙活于接管平燕府军务……为之后与蒙古交战做准备……怕是很快就要忙得不可开交了。</p>
陆长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花园外，马三保就等在了花园口，见陆长亭出来，他便立即冲陆长亭笑了笑。随后他还隐晦地将陆长亭从上打量到了下，陆长亭无意中瞥见他的目光，顿时觉得马三保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p>
马三保笑了笑，很是纯良：“陆公子要回去歇息吗？”</p>
“不，你陪我走一遭。”</p>
马三保面上笑容更盛：“好！”</p>
陆长亭话说完，才陡然觉得，如今马三保都快成自己一人的跟班了……历史上马三保和朱棣的交情可不浅啊，甚至还有人脑补出这对主仆之间有什么超越友谊的感情呢……现在全让他给破坏了。</p>
“陆公子，我们现在便过去吗？”马三保道。</p>
陆长亭立即收起了目光：“嗯。”</p>
就在陆长亭和马三保往后院去的时候，汤夫人还在等着下人将她带去见汤芸。王府规矩多，不是她说要见便立即能见到的。汤夫人虽然面上按捺下了急躁的心情，但心底却是极为不痛快。</p>
待她女儿日后成了燕王妃，定要将这些没规矩的下人好生教训一番！</p>
汤夫人越想越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当她的目光扫视过跟前下人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轻视之色。</p>
日后有这些人好受的……</p>
汤夫人还在做美梦呢，那头终于进来了个丫鬟，淡淡道：“汤夫人这边请。”</p>
汤夫人见那丫鬟这般冷淡，眉间的皱纹顿时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汤夫人想不明白，这丫鬟难道不知道自己乃是燕王妃的母亲吗？她怎么敢这般冷待？待燕王在府中时，她得让女儿好好与燕王说说。这王府之中，焉能容得下这等犯上的下人？</p>
汤夫人倒是忘记了，她在这王府中算哪门子的“上”！</p>
丫鬟在前面领着路，姿态都透着股子与别家丫鬟全然不同的高贵味道来。这便是王府啊，这便是皇家啊……汤夫人虽然对丫鬟们极为不满，但她的心底却是生出了一股艳羡和与有荣焉的味道。她的女儿可是嫁进了皇家呢！</p>
待她给女儿多传授些御夫术，将来燕王必然对女儿倍加宠溺……到那时候，那些个在背后说酸话的小人便也只能羡慕到死了。</p>
……</p>
陆长亭和马三保倒是比汤夫人更先到了院中，院中的下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但是因为陆长亭的到来，院中很快就多起了人，甚至院门外还把守了侍卫。</p>
这时候，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一道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p>
陆长亭定睛一看，是纪紫蓝。</p>
纪紫蓝是听见外面的响动方才出来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陆长亭来了，当即步子一滞：“陆公子？”她面上缓缓涌现了欣喜的笑容。</p>
纪紫蓝随即又加快了脚步，直直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p>
“辛苦了。”陆长亭淡淡道了三个字。</p>
纪紫蓝顿时会意他说的是什么事，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本也是为我自己出气。”</p>
这姑娘性情真好啊！陆长亭不由递给了她一个淡淡的赞扬的眼神。</p>
纪紫蓝面上笑容顿时更为灿烂了。</p>
“汤芸在哪里？”陆长亭问。</p>
纪紫蓝指了指一个屋子：“在里头呢。”</p>
陆长亭带着马三保便朝那边过去了，谁知刚到门外，这扇门也开了，里头出来了个模样极为妩媚的少女。</p>
是汤月。</p>
汤月在看见陆长亭的那瞬间瑟缩了一下脖子，显然有些惊讶，还有些害怕。</p>
陆长亭没看她，而是越过她往里走了过去。</p>
汤月松了一口气，忙跑到了纪紫蓝的身边去。陆长亭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怎么觉得汤月似乎还和纪紫蓝交好了呢？若真是如他看到的这样，那么这汤芸的惨状他已经能大致想象出来了。</p>
身边一个支柱都没有……汤芸这个惯受宠爱的大小姐会崩溃吧？</p>
陆长亭推开了门，走了进去。</p>
马三保紧随其后，就连下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盯住了这个方向，生怕里头的人一个暴起，把陆公子给伤着了……</p>
陆长亭透过屏风，看见了背后的人影，那个人影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具尸首。</p>
当然，陆长亭知道这汤芸是不可能死的，纪紫蓝应该极为懂得分寸。</p>
“汤小姐。”陆长亭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了。</p>
而那屏风后的人影也跟着动了，哦不，应该说不仅是动了，她还激动地蹿了出来。</p>
汤芸直直地扑向了陆长亭，口中嘶声叫道：“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那个贱人来害我的？一定是你，因为你害怕我变成燕王妃！可我偏偏就是燕王妃！哈哈，你杀不了我，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p>
汤芸口中发出了笑声，但那笑声听起来让人觉得身上发毛。</p>
她的声音听上去又扭曲又怪异，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堵上耳朵。</p>
马三保便忍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看得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不过陆长亭也没光顾着看马三保，就在汤芸快要扑上来的时候，陆长亭后退了一大步。反倒是汤芸没想到他会骤然后退，于是收势不及，直接摔在了地上。</p>
此时门外有下人道：“汤夫人来了。”</p>
啊，刚好赶在这个时候啊。</p>
陆长亭看了看趴在地上还没能爬起来的汤芸，这可就没法子了，汤夫人正巧看见他欺负了她的女儿，那就只有将汤夫人留下来和汤芸作伴了。</p>
汤芸也听见了那声汤夫人到，于是立即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冷笑着斜眼看陆长亭：“你等着看……陆长亭，你会付出代价的……还有门外那两个贱人……”</p>
陆长亭乍然对上汤芸这张面孔，还着实被吓了一跳。</p>
无他，乃是汤芸如今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p>
肿大的眼袋，灰青的黑眼圈，还有散乱的头发，干裂出血还被她咧向两边的嘴唇，还有微微肿起的面庞，上面还有着没完全散去的血丝，……再配上这发黄的面色，她完全可以去扮鬼了。还是恶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