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有再表现出半点无奈之色来。他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朱棣。</p>

朱棣沉默了下来。从陆长亭这段话里，他就听出来了陆长亭的想法——他已然接下了太子抛出来的这个烫手山芋。</p>

不避不退，方是长亭。</p>

朱棣闭了闭眼，心底再度升起了一股无力感。</p>

在北平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除掉汤家、高家，拔掉那些蛀虫以后，北平牢牢把握在他的掌心以后。朱棣以为年少时的那些无力感早已离他越来越远了。直到这一刻……</p>

一切都成了一吹就散的薄雾。</p>

朱棣没有开口。</p>

屋子里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p>

陆长亭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差不多能猜到朱棣的心思。这时候安慰的话似乎都没必要说出口了。朱棣从不需要无用的话来遮掩现实，蒙蔽心目。早日意识到被动的地位，也并非什么坏事。</p>

沉寂被前来的宫女打破了。</p>

“燕王殿下，宫中送了些吃食来。”</p>

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地拧起了眉。因为常年不在应天府的关系，燕王府中的人与朱棣实在算不得亲近，只是因着尊卑关系摆在那里，方才对朱棣尊敬有加。</p>

但总有些人……毕竟常年不在朱棣的跟前，极少感受到这位燕王的尊贵和威势，因而外表看似恭谨，而说话时的用语和口吻却已然暴露了他们的漫不经心。</p>

在皇家做事，能漫不经心吗？</p>

这宫女实在来得太不凑巧了，她漫不经心的口吻，瞬间便踩中了朱棣心底的怒火，使得那股怒火层层拔高了起来。</p>

陆长亭眉头皱紧，暗骂了一声“蠢”。</p>

这宫女难不成当朱棣是好脾气吗？别说朱棣从来就不是好脾气了，纵算是个性情温和的王爷，谁给她的胆子这般不敬天家？</p>

朱棣抬手按了按陆长亭的肩膀，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p>

朱棣身上煞气惊人，宫女乍然对上他那张冰冷的面孔，不由得一怔，讷讷叫道：“燕王殿下？”</p>

朱棣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宫女不自觉地抖了抖，心底陡然升起了恐惧之情。</p>

朱棣到底还是没有对这宫女发作。毕竟他满怀的不快，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是他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甚微，所以他才不能将陆长亭护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看着别人对陆长亭动手……</p>

朱棣闭了闭眼，招来了个小太监，让他在前头领了路。</p>

那宫女错愕地张大了嘴，看着朱棣的身影走远。好半晌，宫女才浑身一晃，从呆滞中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将燕王得罪了。可现在已然是悔之晚矣……</p>

在应天的王府平日里本就是没什么主人的，在这里的宫女，身上虽然有着从宫里出来的名头，但是没有主人的奴仆，还有什么前程？宫女往日正是因此而不满，积年累月之下，口吻之中难免带上几分轻忽的味道。</p>

但现在……现在她得罪了燕王，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p>

宫女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她越想越觉得手脚发软，最后竟是直直软倒了下去，满面冷汗。</p>

这厢朱棣很快接了宫中送来的食物。</p>

因着剿灭白莲教实在立了大功，纵使是面对这个并不太招人喜欢的儿子，洪武帝也表现出了莫大的欢喜。自然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他通过赏赐来表达对儿子的关心了。朱棣面带欢喜地提着吃食转了身。</p>

这种看似熨帖的赏赐方式也只能让他面上欢喜了，他的心底扎了一根刺，唯有等到这根刺被拔除的时候，他或许才能再恢复那点儿受宠若惊和感恩戴德……</p>

宫里赏赐下的食物果然不错。</p>

陆长亭舒舒服服地吃了个饱，然后跟着朱棣在王府中走上几步，之后沐浴、睡觉……放松极了。</p>

一时间那太子妃的事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