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p>

“如何了？”听见了鸳鸯的脚步声，贾母立时便睁开了双眼。</p>

鸳鸯俯下身, 先为贾母掖了掖腿上的毯子, 这才低声道：“方才二太太先一步将人叫走了。”</p>

贾母没出声, 但瞧着应当是不大高兴的。</p>

“晚饭叫她来我这里，将宝玉也叫来。”</p>

前几日不是已经叫过了么？鸳鸯张了张嘴, 到底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p>

她是贴身伺候贾母的, 贾母有什么心思，她跟得久了，自然也能看破一二。</p>

贾母想要将林姑娘和宝玉凑作一对, 接连好几日，将二人引到一张桌上, 想瞧出两人之间可有情愫。</p>

但她都能瞧出来, 单是宝玉频频看向林姑娘, 林姑娘却始终未曾分过一眼给他。贾母又如何瞧不出呢？</p>

既然瞧得出, 却还执着于安排此事, 那自然是谁人来劝，都劝不动了。</p>

鸳鸯按下心头的思绪, 服侍着贾母起身。</p>

没一会儿的功夫, 宝玉便先来见贾母了。</p>

宝玉与贾母较之父母更为亲近, 他靠在贾母身边，一口一个老祖宗。</p>

贾母的心霎时就软了，她搂着宝玉, 低声问道：“你年纪不小了, 我同你母亲欲为你订一门亲事……”</p>

宝玉猛地站了起来：“我, 我不订亲。”</p>

“那如何成？”贾母脸色拉下来，随即又放柔了语气，问：“你若有中意的女孩儿，大可同祖母说。”</p>

宝玉这才又慢慢坐了回去，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p>

贾母也不催他，只低声问：“你最想娶谁做妻子？”</p>

宝玉还是不答。</p>

“你宝姐姐？”</p>

“不。”</p>

宝玉抬起头来，“我想要林妹妹。”</p>

“可若是你妹妹不喜欢你呢。”</p>

“她如何会不喜欢我？”宝玉反问，随即他又道：“纵使她不喜欢我，我也甘愿日日都想办法去哄她，直到她喜欢我那一日。”</p>

贾母笑了：“你当真这样喜欢你妹妹？”</p>

宝玉点头，那张俊俏的面容上渐渐还展露出了一点红晕。</p>

贾母见他一副思及意中人的样子，心中大定：“那祖母便做主，向你姑父求了你妹妹来。”</p>

“好，好！”宝玉满面欢喜，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竟是激动得坐不住了。</p>

贾母抚着他的头发，道：“但你母亲却是更中意宝丫头的。”</p>

宝玉迟疑了一瞬，道：“宝姐姐虽好，但我心中只有妹妹。”</p>

贾母笑了：“为着你这句话，祖母也要为你将林妹妹娶过来。”</p>

宝玉立时眉开眼笑。</p>

这两日他脸上的伤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此时笑起来，自然又是往日荣国府贵公子的姿态。</p>

讨人喜欢得很。</p>

贾母没再继续与宝玉往下说，宝玉陪着又说了几句话，便去寻王夫人了。</p>

他想着要与王夫人说清楚，他心中没有宝姐姐，是不会娶宝姐姐的。</p>

这头贾政院儿里。</p>

黛玉进门的时候，王夫人正在同探春说话，迎春、惜春便像是两桩木头，生生立在一边，也不言语，叫人容易忽略了去。</p>

“舅母。”</p>

“来了，坐。”王夫人站起身，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在下首落了座。</p>

王夫人：“我已经让人传饭去了，且再等等。”</p>

黛玉点头：“无事，正巧与舅母，姐姐妹妹先说会儿话。”</p>

王夫人微微惊讶，瞥了她一眼。从前她与黛玉接触不多，只觉得贾敏的这个女儿，小性，体弱，又是个孤高的。</p>

这时才发觉，黛玉也并不是目下无尘的性子，眼里谁也放不进去。</p>

“你们年岁也不小了，也到说亲的时候了，虽说女儿家的亲事，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可。”王夫人顿了下，“但咱们出身到底不同，你们若心底有了盘算，也大可同我说说。”</p>

黛玉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