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李郎中连声说“那不一样”,但具体哪处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搜肠刮肚半晌只说“汉子杀鱼利落不稀奇,小娘子杀鱼稀奇。你如果顶间肉铺子出摊,生意肯定好。”

上了年纪的郎中大多嘴碎,李郎中边抓药边告诫,听你娘的劝,好好一个小娘子千万去别家屠户肉铺做事

翻来覆去两刻钟,直到提着五包外敷药从郎中家里走出老远,应小满的脑袋还嗡嗡的。

等她意识到自己一路沿河往北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洞明桥上了。

应小满“”

桥上人群熙熙攘攘,她回身艰难地挤下桥来,半路还被个身穿白色襕袍、学子打扮的少年郎君给当街拦下,涨红着脸色介绍自己姓名家世,问她家住何处,可是京城本地人氏

洞明桥距离太学不远,多的是年轻学子,应小满被拦过不止次,不等对方说完直接说,“家里杀鱼的,已经定亲了。”目不斜视抛下发愣的学子,快步往街边的一溜排店铺处走。

这些太学生出身良莠不齐,大多数听到“定亲”便停步,少数还会当街纠缠,但从未见过一路纠缠到店铺里头的。

应小满寻了相熟的茶博士铺子,也不进去,就往凉棚下一站,整个身子隐藏在大片阴影里,注视着街上那学子一步三回头,满怀怅惘地离去。

片刻后,茶博士从店门里走出来凉棚,应小满歉意说,“你忙你的,我马上就走。”

正值风和日丽仲春天气,茶铺子窗边插满一排招揽生意的七彩大风车,在风里咕噜噜地转动。

茶博士递来一个斗笠,“小娘子拿着罢。这些太学生们年轻气盛,时常街头惹事。小娘子不喜他们狂狼的话,上街记得戴斗笠。”

应小满戴起斗笠感激道谢。

“不必客气。”茶博士含蓄地微笑“小娘子非池中物,苟富贵,莫相忘。”

应小满“”京城的

茶博士都太有学问,说话听不懂

茶铺子的茶水太贵,入座喝不起,但承了茶博士的情,必须照顾生意。她左右环顾一圈,往茶铺子窗边上一指,感动地说,“买个风车。”

一只手拎药包,一个手把新买的七彩风车举在头顶,风车咕噜噜的转动声响里,素衣布裙的少女脚步轻快地往北去新家。

阿织从未离开过铜锣巷。等搬来新宅子,发觉新屋窗下插一支颜色漂亮的大风车,风一吹咕噜噜地转,她定然欢喜。

说来也巧,今天宅屋牙人刚好在七举人巷。

邻家打开半扇窄门,打扮朴素的清丽娘子站在门边,牙人站在门外交谈。

远远地听牙人叹气,“这边宅子的规矩都是收两年赁金,二十四押一,到期退押。看在沈家是朝廷官人的份上,小的说服东家,破例只收了一年,第二年按月收赁金。两贯钱的月赁又不多沈娘子,你可是官人娘子,以后要领诰命的。一边领着朝廷俸禄,一边拖欠屋宅赁金,沈娘子,摸摸自个儿的良心,晚上在宅子里你睡得着吗”

应小满远远地听到“官人娘子”,吃了一惊,脚步停在五步开外。

但手上捧的五颜六色的风车实在扎眼,牙人一扭头,见到动静便笑开了。

“原来是应家小娘子。这两日快搬来了罢”

两边照个对面,隔壁沈家娘子白净的面皮蓦然发红,局促地捋发去耳后,露出未带任何坠饰的素净耳垂。沈家的门悄无声息合拢。

应家的这单交易牙人可赚了不少,殷勤过来帮应小满开门,捧着风车放去窗下。

应小满惦记着刚才听见的“官人娘子”四个字,开口问牙人,“隔壁邻居”

“隔壁是沈家。沈家当家的了不得,乃是御史台供职的兰台御史,声誉清贵呵呵,家里也两袖清风,一干二净。”

牙人话里有话,应小满没听出来。她站在桂花树下,眼神有点发飘。

这处新宅子很得她的喜爱,清清静静好宅院,靠近仇家好地段。但邻居家,怎能是朝廷做官的官宅呢。

她搬家就为杀狗官。京城的官儿互相都认识,谁知道哪个京官是仇家晏容时的好友,同僚,老师,学生

叫她一边筹划杀狗官,一边跟当官的邻居和睦友邻

太难为人了。

应小满声线恍惚“七举人巷十几户邻居,除了隔壁沈家是官人1,其余应该都是寻常百姓家了”

“谁说的。七举人巷的名字吉利啊,专挑这处住的官人多的是。”

牙人立刻指给她,“朝东两家,刑部主簿周家;再往前两家,户部员外郎郑家。再前头一户,嘿,和沈家是同僚,又是一家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