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棣的目光紧紧盯着陆长亭白皙中泛着红的耳垂，眼底渐渐浮现了些迷醉的味道。哪怕只是瞧着长亭的耳垂，他竟也有种“情色”的味道……于是朱棣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p>
陆长亭忍不住再度颤了颤。</p>
他很快想到了外头还有个程二，外面还围着太监、侍卫……于是陆长亭一把推开了朱棣，朱棣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他推开了。</p>
陆长亭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太容易从擦枪走火发展到大战一炮的，待会儿下马车那还能看？</p>
朱棣被推开之后，明显露出了没被小白兔填饱的大尾巴狼的不满……</p>
陆长亭这时候突然接回了上一个话题，道：“若是我变成了那样，那我也离死不远了。”生活中从来就不是只有“爱情”，若是他眼中只剩下了朱棣，那还了得？且不说他自己会想死，周围的种种因素加身，他也总会死的。</p>
朱棣被惊了一跳，忙抬手轻抚过陆长亭的头顶，低声道：“四哥胡说的，莫要与四哥计较。”</p>
陆长亭浅浅松了一口气。看来朱棣也不会与他计较，他让他欲求不满的事了。</p>
车厢内重归于安静。</p>
又过了一会儿，陆长亭才低声问：“明日四哥还和我一同进宫吗？”</p>
朱棣皱了皱眉：“不了，明日……明日你也推了。”</p>
陆长亭一怔：“为何？”</p>
朱棣冷声道：“虽说太子之请，无人可拒，但你却不必那般鞍前马后为他操劳。明日随我去见白莲教的人。”</p>
陆长亭想了想，也就点头了。的确……小人物不能反抗大人物，但却可以让大人物知道，小人物也并非挥之即来的人。</p>
待回到燕王府后，二人都没再提起马车上的话，他们早早洗漱过后，便分屋睡了。</p>
燕王府人心不齐，朱棣如今想要维护住陆长亭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强烈，自然不愿在应天轻易暴露了他同长亭的关系。</p>
……</p>
月上中天。</p>
年纪不大的宫女被驱出了院子，昔日与她同住的姐妹在里头奚落她。</p>
“她都被赶到小厨房去劈柴烧火了，怎的还有脸来与我们同住？”</p>
“正是正是，我听总管说，她可是得罪了王爷，我们可不愿再沾上她，惹得一身骚！”</p>
“诶，这是她的鞋没拿走呢……”</p>
“给她扔出去罢……”</p>
那宫女咬住了唇，泪眼盈盈。是……是她做错了吗？</p>
可、可她们不都素来如此吗？</p>
宫女在院外蹲下，想要回想从前在宫中的生活，但是此时细细一想，竟是有些想不起了……好半晌，她才隐约记起当年宫中姑姑说的话。</p>
“我们是奴是婢，生死都是皇家的，皇家的主子便是我们伺候一辈子、效忠一辈子的对象。若是哪日得了好的去处，也莫要得意过头，便忘了自己的原形……”</p>
·</p>
翌日，天亮起。</p>
陆长亭难得一个人睡，他睡得竟是有些不大安稳。他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衣裳。朱棣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竟也是早早就醒了。</p>
两人用了早饭。</p>
随后便听人报，太子的人来了。</p>
这方话音刚落下，又听人报，皇上派人来了！</p>
这后者自然更非比寻常，那前来报信的奴仆脚快得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p>
朱棣亲自起身迎了人。</p>
朱棣正要替陆长亭拒了太子那边，却见洪武帝派来的公公笑道：“这位可是陆公子？”不待陆长亭回答，那太监随后又道：“皇上要召见陆公子，说是许久未见了。”</p>
陆长亭微微惊愕，他对老朱家可没什么作用了吧？洪武帝怎么会召见他？</p>
其实那太监传完话也有些惊讶。这陆长亭从前是有点本事，但那也只能算是微末本事，如何值得皇上召见呢？</p>
太子这边的人，燕王府的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他们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当然，若是猜透了那还了得？所以那太监没有再多想，只是在陆长亭的跟前将自己的言行放得更为尊敬有礼了。</p>
有了洪武帝的话，太子那边派来的人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p>
陆长亭整饬一番后，便跟着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p>
只是马车并非往皇宫去，陆长亭忍不住问：“这是……这是往刑部去？”毕竟白莲教的人犯似乎被刑部的人带走了。</p>
朱棣摇头：“是诏狱。”</p>
陆长亭小心地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勉强从这条路上找出了一点熟悉感来。看来的确是往诏狱去的。也是，白莲教的事何等重要，动用诏狱也并不奇怪。</p>
很快，马车就停住了。</p>
朱棣和陆长亭先后下了马车，随后陆长亭便一眼瞥见了旁边灰扑扑的马车。</p>
那马车虽然看上去极为不起眼，但是陆长亭却觉得那说不好便是洪武帝的座驾。</p>
朱棣趁着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暗暗捏了一把陆长亭的手，道：“走吧。”</p>
陆长亭点头，跟着一块儿走了进去。</p>
熟悉的一条道，倒是没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惊奇了。陆长亭波澜不惊地走过诏狱的小道，然后抵达了关押白莲教人犯的地方。紧接着，陆长亭还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p>
“放我……放我出去……”那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了，但却能让陆长亭清晰分辨出来，那是杨清的声音。</p>
陆长亭微微挑眉：“他倒是有骨气。”这么久都没来求过他。</p>
朱棣却是冷冷一笑：“哪里来的什么骨气？早在我们从北平出发之后，他便已经熬不住了，还想要拜托送饭的士兵来求你。只是我的亲兵向来憎恶白莲教的人，哪里会传达他的话？还是他闹得多了，最后我才知道了。”</p>
“啊。”陆长亭倒是不怎么惊讶，“原来也就只能逞一逞嘴上之能了。”</p>
朱棣轻笑一声：“正是。”</p>
陆长亭别的话倒是没多说，因为他不知道洪武帝此时在何处，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好了。</p>
倒是朱棣无所顾忌，他推了推陆长亭的背，低声道：“可要去瞧瞧杨清？”</p>
“走吧，去瞧瞧。”陆长亭还真有些好奇，那世人皆醉我独醒，一味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杨清，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p>
他们拐过了弯儿，眼前顿时变得开阔起来。</p>
这时，陆长亭才听朱棣道：“父皇怕是要有一会儿才会过来。”</p>
陆长亭点点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栅栏。</p>
里头正是杨清。</p>
杨清隐约瞥见了一个人影，但他因为过分的饥渴劳累，视线极度的模糊，所以他并未能看清那里站着的是陆长亭。他只隐隐知道，周围的人似乎都很尊敬那中间拱卫着的人。于是杨清跌跌撞撞地扑到了栅栏上：“放我出去！救我，救救我……我是北平的廪生啊！我是秀才啊！你们、你们怎能如此对我？”</p>
陆长亭正要开口说话，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了：“秀才？”这道声音里暗含着威严，同时还暗含着些许的苍老。</p>
还能有谁？</p>
洪武帝！</p>
陆长亭马上闭紧了嘴。</p>
朱棣转身行礼，陆长亭也紧紧跟随行礼。洪武帝摆了摆手：“老四，长亭不必多礼。”口吻倒是一如既往的慈和。当然，陆长亭若是不知道洪武帝其人何等可怖，他怕是也只会觉得跟前的人只是个慈和的老人。</p>
里头杨清并未听清外面行礼的声音，但他听清了那“老人”问他“是秀才？”，又对旁人说“不必多礼”。这人是有地位的！</p>
杨清当即觉得来了救星，他嘶声叫道：“是，我是秀才！我将来是要做进士的！是那陆长亭，燕王府的陆长亭，他同燕王一起坑害我……”</p>
洪武帝面色怪异地笑了笑：“秀才？陆长亭和燕王坑害你？”</p>
杨清还未听出洪武帝话中不对劲的地方，他继续频频点头：“是、是……就是他们，请大人明察！”</p>
陆长亭干脆闭了嘴，好整以暇地和朱棣站在一处，等着杨清继续说话，哦不，或者应当说是继续作死。</p>
“你可知道我是谁？”洪武帝大约是许久没见过蠢得这样清新、这样脱俗的人了，所以还难得问了杨清这样一句话。</p>
杨清怔怔地问：“谁、谁？”</p>
洪武帝当然不会再亲自开口了，他身边的太监厉声斥责道：“好大胆的秀才！睁开你的狗眼瞧清楚，天子至尊于此处，你竟敢放出这些狂言，污蔑燕王！”</p>
杨清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皇皇皇皇、皇上？”那一刻，慌乱，畏惧，害怕……全部纠结在一处，最后却都消散了，反而涌起了莫大的喜悦。</p>
平常人，谁能见皇上呢？他却见到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机遇吗？他不要什么燕王了，他要……求皇上放了他！</p>
杨清跪地叩头，先晕乎乎地行了个大礼，然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无辜被燕王捉拿……</p>
“学生是无辜的啊，学生连犯了何错都不知晓……燕王、燕王怎能如此待学生？圣上英明，请圣上还学生一个清白啊！”</p>
陆长亭嘴角微抽，还是没插话。</p>
听这话，杨清离把自己作死，已经不远了。</p>
果不其然，此时洪武帝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他冷声道：“何错？无辜？哼！”这一声冷哼挟裹着威严气势。</p>
杨清双腿发软，脑子里因为情绪起落太大而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p>
洪武帝斥道：“你父亲乃是白莲教反贼，这便是错处！何来无辜之说？好一个秀才！若是让你这等人真进了朝廷，那还了得？”洪武帝原本还没这般气愤，但听杨清亲口承认自己是秀才之后，洪武帝心中的怒火便层层攀升了。</p>
秀才，乃是为国家朝廷输送人才的群体啊！</p>
白莲教却能混入其中，若是真进了朝廷，那岂不是巨大的危害？洪武帝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秀才，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混入，但此时杨清出现在了他的跟前，自然便承担了洪武帝最大的怒火。</p>
杨清呆坐在那里，面上神情呆滞，喉中发出了咯咯的声响。</p>
他……</p>
他爹是白莲教的人？</p>
他爹毁了他的大好前途？</p>
一股巨大的怨恨席卷了杨清，他恨到极致，竟是一头栽倒了下去。</p>
有锦衣卫打开门走了进去。</p>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便听锦衣卫道：“皇上，没气儿了。”</p>
陆长亭一怔，这杨清……这么脆弱？就这样生生将自己气死了？</p>
朱棣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面上神色不动。</p>
没想到对象这么禁受不住他的怒火，洪武帝微微平息了一下情绪，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陆长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