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港西新城区,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拐角处,一家门面不算宽敞却打理得异常整洁的店铺悄然矗立。
橡木门板上悬挂着一块黄铜招牌,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镌刻着“威廉钟表社”字样,这块的招牌边缘已经有些许氧化的痕迹,透露出了些许岁月的沉淀。
玻璃橱窗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里面陈列着几座造型古朴典雅的座钟和几块打开后盖露出精密机芯的怀表,在傍晚时分煤气路灯初亮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冽光泽。
“叮铃——”
门楣上的黄铜铃铛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响,打破了店内几乎凝滞的寂静。
店铺深处,一张宽大的橡木工作台后,一个身影正俯身于一座拆开的落地钟机芯前。
他穿着一件沾了些许油污的深色亚麻布工装,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听到铃声他也未抬头,只是用平和但带着一丝疏离感的声音说道:
“欢迎光临威廉钟表社。”
“不过,客人,我们马上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如果您不是有特别紧急的钟表需要维修或校准,我建议您可以预约明天上午的时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门口。
然而,门口传来的回音却让他手中的精细螺丝刀微微一顿。
“大哥,是我,埃里森。”
“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
那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犹豫。
工作台后的身影终于抬起了头,这人正是钟表店的老板威廉·阿夫顿。
他的面容与埃里森有几分相似,却更为成熟冷峻,额前几缕深褐色的发丝随意垂落,遮住了一部分线条锐利的眉毛。
他的眼睛是深邃的灰蓝色,此刻在台灯的光晕下,闪过一丝清晰的诧异,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常那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用一块软布仔细擦了擦手。
“埃里森?”
威廉的语调微微上扬,似乎确实感到意外。
“真是稀客啊。都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过来的?”
埃里森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干净的外套,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个月前就从北边回来了,但一直帮着一些事情,现在有时间了就想着……总该来看看大哥你。”
面对埃里森的解释,威廉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从工作台后绕了出来。
“里面说话吧。”
他示意埃里森跟上,走向店铺后方用一道深色绒布帘子隔开的会客室。
会客室比前面的店铺区域要小一些,陈设简单却十分舒适。
一张铺着墨绿色天鹅绒桌布的小圆桌,两把看起来坐感很不错的扶手椅临窗摆放,窗外是逐渐暗淡下来的路灯和对面建筑的屋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檀木和旧书籍混合的气味。
威廉示意埃里森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走到角落一个小巧的黄铜炉子旁,熟练地点燃了酒精灯,将一把造型别致的银质茶壶坐了上去。
“喝点茶吧,亨利前段时间从波尔南弄来的红茶,味道还不错。”
“听说那边又爆发大规模暴动了,这茶的价格近几年估计又要涨价了。”
威廉边说边从壁橱里取出茶具,动作优雅而精准,与他修理钟表时的专注如出一辙。
他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政治的人,这些话也只不过是从他的好兄弟亨利那里听来的。
埃里森则是有些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这间小小的会客室。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每一件物品都摆在最合适的位置,透露出主人强烈的秩序感和某种……控制欲。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威廉正在摆弄的茶具上,看着壶嘴里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在略显清凉的室内格外显眼。
很快,威廉将沏好的红茶倒入精致的瓷杯,递到埃里森面前。
深红色的茶汤在白色骨瓷杯里荡漾,散发出浓郁醇厚的香气,杯口的热气袅袅升起。
“谢谢大哥。”
埃里森双手接过,礼貌地道谢。
威廉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也端起一杯茶,却没有立刻喝,只是轻轻晃动着茶杯,让茶香充分释放。
他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埃里森,仿佛能穿透对方故作镇定的外表。
“埃里森,你在北边的学业怎么样了?”
“我记得你之前来信说过想要读机械工程但分数不够,后来是去了热力工程学对吧?”
威廉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像是寻常的家常问候。
埃里森连忙放下茶杯,正色道:
“是的,大哥,而且我今年也顺利毕业了。”
“哦?毕业了。”
威廉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准备进帝国的工部,还是哪家大型商会?”
埃里森抿了抿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从帆布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略显厚实的牛皮纸信封,双手捧着,有些郑重地递到威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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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是我毕业前在工厂实习时攒下的一些钱,还有一部分是奖学金的。”
“之前我上大学时,不是从你这里借了一笔钱交学费和生活费的吗?”
“这笔钱我一直记着的,现在,我想把它还给你。”
威廉看着那个信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漠:
“不必了。我当时借钱给你,初衷也并非真要资助你读书。”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呷了一小口。
“我更多的是想给老阿夫顿那个老家伙添点堵而已,让他看看即便没有他的施舍,我依然可以做到他本该做到的事情。”
“后来听说他为此气得跳脚,那种场面,已经足够支付那笔钱了。”
“所以,这钱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威廉的话语直白而冷酷,将兄弟间可能的温情彻底剥离,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计算和对父亲毫不掩饰的厌恶。
埃里森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过,但他还是坚持着将信封推到了桌子中央:
“大哥,这件事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