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莲坊市的暮色是被灵舟的星轨符文染亮的。当沈清辞一行从星槎阁的灵舟上走下时，坊市入口的巨莲灯已次第亮起——那是用千年灵莲的花萼炼制的灯盏，灯芯裹着夜光藻炼油，点亮时泛着淡蓝的光晕，将整个坊市映得如同海底幻境。

“这浮莲坊市的夜市倒比我上次来热闹多了。”沈明轩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街边的摊位，有卖灵材的小贩正用灵火烘烤星尘蚕茧，有织梦师坐在云锦帐后，指尖缠着淡金的梦丝，还有听风客趴在青石板上，耳贴地面，不知在听百里外的什么动静。

林风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从沉星裂谷带回来的星陨苔粉末：“听说最近归墟水潮阁的修士常来这里采买灵材，好像是归墟之海那边出了异动。”他话刚说完，肩头突然落下一只青羽小鸟，正是青雾灵雀——它不知何时从清辞肩头飞了下来，嘴里叼着一颗亮晶晶的晶角兔毛球，显然是刚才在灵舟上偷偷跟雪绒换的。

灵溪抱着雪绒，指尖还残留着星轨时晶的微凉。小家伙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鼻子不停抽动，显然是被街边摊位上飘来的星尘蜜香味勾住了。“清辞，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好像有卖星尘蜜的。”她抬头看向沈清辞，眼里带着期待的光，像极了三百年前寒潭边，偷偷跟着他要灵果的小狐狸。

沈清辞的心脏微微一缩，模糊的记忆碎片又在脑海中闪过——那时的灵溪也是这样，眼里闪着光，只是后来，他没能护住她。他压下心头的涩意，轻轻点头：“好，不过别走太远，夜市人多，小心走散。”他自然地牵住灵溪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灵溪瞬间红了脸颊，连耳朵尖都泛着淡粉。

青雾灵雀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扑棱着翅膀飞到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叫两声，像是在催促。沈明轩和林风对视一眼，笑着跟了上去，两人还在小声讨论着刚才在灵舟上没打完的切磋，打闹声混在夜市的喧嚣里，倒添了几分热闹。

夜市的主街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嵌着细碎的星砂，踩上去会发出淡淡的荧光。街边的摊位琳琅满目：有卖玄冰藕的小贩，摊位前摆着一碗碗切好的藕片，藕片上的断丝泛着寒光，据说中者血脉凝霜；有卖烟萝伞菇的，摊主正演示着如何让伞菇撑开，瞬间爆出十丈迷雾；还有卖冥妆粉的，粉盒上画着骷髅花纹，摊主是个穿黑裙的女子，脸上涂着惨白的妆容，正是冥妆门的弟子——只是看她的样子，倒不像传闻中那般阴森，反而在给一个小姑娘讲解如何用冥妆粉画出桃花妆。

“没想到冥妆门的弟子也会来夜市摆摊。”灵溪小声对沈清辞说，雪绒在她怀里探出头，对着冥妆粉盒叫了两声，似乎对那盒子上的花纹很感兴趣。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道：“冥妆门虽以炼尸为业，但也分正邪，并非所有弟子都像幽冥鬼工谷那般嗜杀。”他话刚说完，就看到那冥妆门弟子对着小姑娘笑了笑，递过去一小盒粉色的冥妆粉：“这个是用桃花露调的，不会伤皮肤，你放心用。”

灵溪看着这一幕，嘴角弯了弯——原来不管是人是妖，是正修还是旁门，都有温柔的一面。她正想再往前走，却被一个挂着“旧雨商”招牌的摊位吸引了注意力。摊位前摆着一排排透明的琉璃瓶，瓶里装着淡蓝的液体，液体里还飘着细碎的光点，像是把陈年的雨水封在了瓶中。

“这位姑娘可是对我的陈年旧雨感兴趣？”摊主是个穿灰袍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把竹扇，扇面上画着雨打芭蕉的图案。他看到灵溪驻足，笑着开口，声音像雨滴落在青瓦上，“我这旧雨，可不是普通的雨水——三百年前的桃花雨，能让人梦回前尘；五百年前的寒潭雨，能照见心头执念；还有千年的归墟雨，据说能连通生死，只是……”

“只是什么？”灵溪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沈清辞的手。她总觉得“归墟雨”这三个字，和清辞的太上忘情骨有着某种联系。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竹扇：“归墟雨太过霸道，寻常修士沾之即道心崩裂，更何况……”他目光扫过沈清辞，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这位公子体内的道骨，本就与归墟有着渊源，若是碰了归墟雨，恐怕会加速寒毒发作。”

沈清辞心中一动，他刚想开口询问，灵溪却突然抓住了老者的手腕，声音带着颤抖：“老伯，你刚才说三百年前的桃花雨，能梦回前尘？我……我想看看。”她太想知道上一世的真相了，太想知道清辞为她付出了多少，哪怕只是碎片般的记忆，也好。

沈清辞想阻止，却看到灵溪眼里的恳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轻轻拍了拍灵溪的手背，低声道：“小心些，若是不舒服，立刻停下。”

老者见灵溪坚持，便从摊位下拿出一个小琉璃瓶，瓶里装着淡粉的雨水，正是三百年前的桃花雨。“姑娘，这雨水只需滴一滴在眉心，便可入梦。只是记住，前尘终究是前尘，莫要深陷。”他将瓶子递给灵溪，又从怀里摸出一颗渡厄槐花蜜丸，“这个你拿着，若是道心不稳，服下它能缓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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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溪接过瓶子和蜜丸，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桃花雨在眉心。淡粉的雨水刚触到皮肤，她就觉得眼前一黑，陷入了梦境——

三百年前的桃花林里，她还是只刚化形的小狐狸，偷偷溜出青丘，却被猎人的陷阱困住。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卖掉时，一个穿青灰道袍的修士救了她。那修士眉眼温和，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骨片，轻声对她说：“小狐狸，以后跟着我吧，我护你。”

后来，她知道那修士叫沈清辞，是青霄剑宗的弟子。他带着她修炼，教她识字，还在桃花林里给她搭了个小木屋。有一次，她贪玩偷了金阙雷府的雷晶，引来雷劫，是清辞用自己的道骨替她挡了一击，从此落下了寒毒的病根。

再后来，幽冥鬼工谷的人找上门来，要抢清辞手里的忘尘骨。为了护她，清辞带着她逃到寒潭边，用最后一丝灵力将她送走，自己却被墨千魂的枯骨掌击中，坠入寒潭……

“清辞！”灵溪猛地睁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抓住沈清辞的手，指尖冰凉，“上一世，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被枯骨掌击中，是我害你丢了性命……”

沈清辞心中一痛，他伸手擦掉灵溪的眼泪，声音温柔却坚定：“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他看向老者，眼里带着感激，“多谢老伯的桃花雨，让我们记起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