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亲眼看到钱三是如何工作的。

那是一场近乎于表演的锻造。他没有用大锤，而是一手持钳，一手握着一把小巧的锻造锤，在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坯上，以一种奇异的、富有节奏感的频率，飞快地敲击着。那锤点落下，既不重，也不轻，每一次却都精准地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火星四溅中，那块铁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手中迅速地延展、变形、成型。

当最后一个零件在水汽蒸腾中完成淬火时，在场的所有匠人，都看得呆住了。

那零件表面光滑如镜，尺寸与图纸上分毫不差，拿在手中，能感受到一种冰冷而坚实的力量感。

自那以后，军械坊内再无半句怨言，只剩下由衷的敬佩和狂热的学习热情。钱三虽然依旧少言寡语，但他看向那些虚心求教的年轻匠人时，麻木的眼神里，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为人师表的欣慰。

七日后，第一批十架崭新的曲辕犁，正式完工。

消息传开，整个山谷都轰动了。

萧衍特地空出半日，让所有士兵放下手中的活计，都到新开垦的田边，观看这新式农具的试用。

田垄上，并排摆放着两样东西。一边，是众人无比熟悉、笨重粗大的旧式直辕犁；另一边，则是十架崭然一新、造型奇特的曲辕犁。

它通体由坚硬的木料和精铁打造，线条流畅优美，看上去远比旧犁要轻便小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可以调节角度的犁铧，以及弯曲的犁辕，充满了精巧的设计感。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真能比老祖宗传下来的犁还好用?”人群中，一个刚归附不久的老兵，满脸怀疑地嘀咕着。

他的话，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萧衍没有多言，只是对周昌点了点头。

周昌会意，立刻安排了两名体格相仿的士兵上前。一人一牛，一人一犁，分别站在了起耕线上。

“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两头耕牛同时迈开步子。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使用旧犁的士兵，几乎要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犁把上，才能勉强让犁铧深入泥土。他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耕牛也走得异常吃力，留下的犁沟深浅不一，歪歪扭扭。而另一边，使用曲辕犁的士兵，却显得无比轻松。他只需单手扶着犁把，另一只手甚至可以悠闲地牵着牛绳。那曲辕犁就像一条游鱼，顺滑地破开土层，犁铧过处，翻起均匀的泥浪，留下一道笔直而深邃的犁沟。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耕到一块硬土地时，旧犁被死死卡住，土兵和牛都寸步难行。而新犁的操作者只是轻松地拨动机括，调整了一下犁铧的角度，便轻而易举地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