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澈接过来,指尖碰到冰凉的铁丝,心里却暖暖的。晒谷场的风带着玉米的甜香,灵骁和灵昀在玉米堆上打闹,林牧在菜地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林恩灿正低头整理药篓里的薄荷,林恩烨靠在犁上,看着他们笑。
远处的炊烟升起,张婆婆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吃饭咯——”
灵澈捏着铁丝蚂蚱,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林恩烨手里的小玩意儿,看着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踏实劲儿。
饭桌上的粗瓷碗里盛着玉米粥,金黄的米粒沉在碗底,上面漂着层薄薄的米油。灵澈刚坐下,灵骁就从兜里掏出个烤得焦脆的玉米棒,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刚从李大叔那儿抢的,甜得很!”
玉米棒还带着点烫,灵澈咬了一口,焦香混着玉米的甜在嘴里散开,碎屑掉在衣襟上,灵昀立刻递过块粗布巾:“哥,你还是这么吃啥都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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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端着碗粥,蹲在门槛上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院里的菜地:“等菜芽再长高点,就能拌凉菜了。”他裤脚的泥还没擦,沾着的草叶掉进粥碗里,他也不在意,捞出来丢在地上,继续喝。
林恩灿把采来的薄荷洗净,放进个粗陶碗里,倒上井水冰镇着:“等会儿喝这个,解腻。”他动作轻柔,薄荷叶子在他手里转着圈,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林恩烨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豁口的瓦罐,里面装着腌好的萝卜条,他用筷子夹了一根丢进灵澈碗里:“张婆婆腌的,酸得够劲。”萝卜条酸中带辣,灵澈嚼着,鼻尖顿时冒出细汗。
张婆婆端着盘蒸红薯从灶房出来,热气腾腾的红薯把她的白发都熏得泛着湿气:“快吃快吃,红薯凉了就不甜了。”她把最大的那块塞进灵澈手里,“你早上帮我劈柴,多吃点。”
灵澈咬着红薯,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看着桌上的人——灵骁和灵昀抢着一根玉米棒,闹得不可开交;林牧蹲在门口,粥碗举得老高;林恩灿正细心地挑拣着薄荷梗;林恩烨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嚼着萝卜条;张婆婆坐在灶门前,一边添柴一边看着他们笑,火光映得她的脸红彤彤的。
院外的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灵澈手里的红薯渐渐凉了,可心里却暖烘烘的。他忽然觉得,所谓的好日子,或许就是这样——有抢着吃的玉米,有带着草叶的粥,有酸得掉牙的萝卜条,还有身边这群吵吵闹闹却总想着你的人。
薄荷水冰镇好了,林恩灿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清凉的薄荷香混着井水的甘冽,一口下去,灵澈打了个激灵,刚想说“够爽”,就被灵骁塞过来的半块玉米堵住了嘴。
院里的笑声混着碗筷碰撞的脆响,飘出老远,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暮色像块浸了水的蓝布,慢慢往院墙上铺。灵澈刚收拾完碗筷,就被灵骁拽着往晒谷场跑:“哥,快!他们在搭架子!”
晒谷场上,林牧和林恩烨正踩着木梯,把竹席往木杆上绑。竹席被风一吹,哗啦啦响,像面巨大的帆。“这是干啥?”灵澈问。
“张婆婆说今晚有流星,”灵昀仰着头,帮着扶梯子,“搭个棚子看星星!”
林恩灿抱着捆稻草过来,往地上一铺:“坐这儿软和。”他动作轻,稻草铺得匀匀的,像块金色的毯子。
林恩烨从木梯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再等会儿,等星星出来。”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绳子,是刚才绑竹席剩下的,此刻正无意识地绕着手指转。
灵澈挨着林恩灿坐下,稻草的清香混着泥土味钻进鼻子。灵骁和灵昀已经躺在稻草上,嘴里叼着草根,数着天上刚冒出来的星星。
“你看那颗最亮的,”灵骁指着东方,“像不像灵澈哥的玉佩?”
灵昀立刻反驳:“明明像我昨天捡到的玻璃碴子,闪得很!”
林牧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北斗星应该在那边……”
林恩灿摘了片薄荷叶,放在灵澈鼻尖:“凉不凉?”薄荷的清凉让灵澈打了个颤,他笑着点头,看林恩灿的眼睛在星光下亮闪闪的,像盛着碎钻。
林恩烨忽然“嘘”了一声,指着天空:“来了!”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只见一道银白的光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像谁在黑布上划了道亮线。
“快许愿!”灵昀拽着灵澈的胳膊喊。
灵澈闭上眼睛,听见身边的人都在小声念叨——灵骁喊着“要吃不完的玉米”,灵昀说“要比灵骁跑得快”,林牧嘀咕“菜长得比谁都好”,林恩灿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着流星:“愿大家都好好的。”
灵澈睁开眼时,流星已经消失了。他看向身边的人,灵骁还在抱怨没许完愿,灵昀在推他,林牧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星图,林恩灿正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稻草,林恩烨靠在木杆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张婆婆端着盘炒花生走过来,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把:“花生配星星,越吃越香。”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想来是爬晒谷场累的。
灵澈捏着温热的花生,壳上还带着点泥土。他忽然觉得,刚才的流星其实没走——它落在了灵骁的笑脸上,落在了灵昀拽着他的手上,落在了林牧的星图里,落在了林恩灿的薄荷叶上,落在了林恩烨的笑眼里,也落在了张婆婆递花生的掌心。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竹席哗啦啦地响,像在为这满院的热闹鼓掌。灵澈往稻草里缩了缩,挨着林恩灿,听着身边的吵闹声,觉得这夜,比任何时候都长,也比任何时候都暖。
夜色渐浓,星子缀满天空,像撒了把碎银。晒谷场的竹席棚下,灵骁和灵昀已经抱着玉米棒睡熟了,嘴角还沾着玉米粒;林牧靠在草堆上,手里攥着根画星图的树枝,呼吸均匀;林恩灿蜷缩在稻草里,薄荷叶从他指间滑落,飘在灵澈脚边;林恩烨守在棚边,手里的铁丝小蚂蚱被他摩挲得发亮,目光落在沉睡的众人身上,柔和得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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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婆悄悄往灶膛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在灶口跳了跳,映得她脸上的皱纹都暖了。她轻手轻脚地给灵骁和灵昀盖上薄毯,又往林牧手里塞了个软枕——那是用旧棉絮缝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灵澈躺在稻草上,看着棚顶的竹席缝隙漏下的星光,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像听着一首温柔的歌。他想起白日里的种种——灵骁抢玉米的急吼,灵昀递布巾的细心,林牧盯着菜芽的专注,林恩灿洗薄荷的轻柔,林恩烨递萝卜条的默契,还有张婆婆塞红薯时的温暖。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散落在日子里的珠子,被今夜的星光一串,竟成了最亮的项链。
他翻了个身,鼻尖蹭到林恩灿掉落的薄荷叶,清凉的气息让他神清气爽。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院格外静。灵澈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原来安稳,就是这样简单:有星,有月,有身边人,有过不完的烟火气。
夜还长,但没关系,他们都在。
天快亮时,灵澈被露水打醒了。
草席上凝着层薄薄的白霜,沾在袖口凉丝丝的。他坐起身,看见灵骁和灵昀抱在一块儿,身上的薄毯滑到了地上,灵昀的脚还搭在灵骁肚子上,两人睡得正香,嘴角都挂着笑,许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林牧不知何时挪到了稻草堆边,怀里抱着根玉米芯,大概是半夜饿醒啃剩下的,穗子上还沾着点牙印。他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惦记菜芽长势。
林恩灿蜷缩着,怀里揣着片薄荷叶,大概是怕被露水打湿。晨光透过竹席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停着只小蝴蝶。
林恩烨靠在木柱上,手里还捏着那只铁丝蚂蚱,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他眼皮轻轻动了动,似乎察觉到灵澈的目光,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醒了?”
“嗯,”灵澈往他身边挪了挪,“露水重,你怎么不盖点东西?”
林恩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铁丝蚂蚱,不在意地笑了笑:“守夜呢,盖了就醒不来了。”他把蚂蚱塞进灵澈手里,“给你,昨晚没来得及送。”
铁丝被体温焐得温热,蚂蚱的腿还能活动,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精致的玩意儿都让人踏实。
张婆婆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带着点咳嗽:“水开了——”
灵澈捏着铁丝蚂蚱,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露水都带着甜味。他起身拍了拍灵骁的屁股:“起来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灵骁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嘟囔:“星……星星呢?”
“星星回家睡觉了,”灵澈笑着拽他起来,“该我们干活了。”
灵昀也醒了,跟着起哄:“干活!给菜芽浇水去!”
林牧猛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菜芽没被冻着吧?”说着就往院外跑,裤脚的草屑飞了一路。
林恩灿抱着薄荷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阳光落在他沾着露水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钻。
灵澈看着这乱糟糟又热热闹闹的场景,捏了捏手里的铁丝蚂蚱,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只歪歪扭扭的蚂蚱,不那么完美,却充满了劲儿,蹦跶着就能往前走很远。
灶房的炊烟又升起来了,混着玉米粥的香气,在晨光里慢慢散开,像个温柔的拥抱,裹着这满院的人,还有数不完的寻常日子。
晨雾还未散尽时,灵澈已经挑着水桶往溪边去了。水桶晃悠着,洒出的水珠落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串省略号,续写着未说完的话。
灵骁和灵昀扛着锄头跟在后面,两人还在为“谁的玉米种长得快”拌嘴,声音清脆得像溪涧的石头碰撞。林牧走在中间,手里攥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菜地图,时不时停下来比对路边的野草,嘴里念念有词:“这是苦苣,能吃……这是刺儿菜,得拔了……”
林恩灿背着药篓,走在最后,手里捻着片薄荷叶子,时不时往灵澈的水桶里丢一片——清凉的气息顺着水汽散开,驱散了晨雾的湿冷。林恩烨扛着犁,不远不近地跟着,铁丝蚂蚱别在腰间,阳光照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
溪边的鹅卵石上还沾着露水,灵澈放下水桶,看着水面倒映出的人影——灵骁和灵昀在水里摸鱼,裤脚卷到膝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牧的菜地图,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喊“别踩坏水草”;林恩灿蹲在岸边,细心地捡拾着被水冲上岸的草药;林恩烨靠在老槐树下,手里削着根木棍,大概又在琢磨做什么小玩意儿。
远处的炊烟升起来了,张婆婆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早饭好了——”
灵澈直起身,看着水面上晃动的人影,忽然觉得这画面就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有点模糊,却处处透着鲜活的气儿。他弯腰提起水桶,水晃出的涟漪里,映着天,映着云,映着身边吵吵闹闹的人。
原来所谓圆满,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晨光里的一碗热粥,是溪水里的几声笑闹,是身边这群吵吵闹闹却总在的人,是这日复一日、平淡却踏实的日子。
水桶再次晃悠起来,水珠落在地上,连成串,像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但灵澈知道,这省略号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日子,在等着他们。